谷立立
《深潛:中國深海載人潛水器研發(fā)紀實》 高仲泰 著 譯林出版社
還記得儒勒·凡爾納的《海底兩萬里》中有這樣一幕。當潛水艇“鸚鵡螺號”下潛到深海,艇長尼摩帶領(lǐng)他的貴客,身穿潛水服在海底悠閑散步。一路上,他們看到了由海底植物構(gòu)成的森林,更發(fā)現(xiàn)了一些巨大的甲殼動物,“支起它們長長的腳爪,猶如一輛輛戰(zhàn)車”。毫無疑問,這是有關(guān)海底動物的直觀描述。然而,凡爾納的直觀并非真實所見。他用奇思妙想創(chuàng)建了一個虛構(gòu)的海底世界,卻從來不知道真實的海底究竟是什么樣的。
(資料圖片僅供參考)
還好,有了高仲泰的紀實作品《深潛》。按照中科院院士汪品先教授的說法,高仲泰寫《深潛》的目的是為中國深潛作傳,回顧發(fā)展歷程,列舉英雄事跡。這意味著,與凡爾納的創(chuàng)作不同,《深潛》并不存在任何虛構(gòu)的成分,撐起這部紀實作品的是我國深海潛水技術(shù)的突飛猛進與科研人員的默默付出。2012年6月24日,是我國深海載人潛水器發(fā)展史上的里程碑。這一天,我國自主研發(fā)的深海載人潛水器“蛟龍?zhí)枴痹谕瓿闪?8次下潛之后,再次向其極限7000米發(fā)起沖擊,并取得了實質(zhì)性的成功。
當“蛟龍?zhí)枴眮淼今R里亞納海溝,海底世界終于揭開了它神秘的面紗,不帶一絲遮掩地出現(xiàn)在中國科學家的面前。于是有了這樣一段描述:“下潛到7000米之下,等了一段時間,就出現(xiàn)了端足類生物。它像一只大蝦,但有很多腳,還引來一條身體幾乎透明的魚。我們和它四目相對的時候,覺得還是有一點點恐怖的。這個生物的眼睛對光線是沒有感覺的,所以它看不到我們,但是我們在7000米的海底,看著這么一個小東西,對我們一點不懼怕。在漆黑寒冷的深海有這么一個小動物向我們靠近,我們反而覺得有一點緊張。”
這是“蛟龍?zhí)枴钡闹黢{駛、總布置、主任設(shè)計師葉聰在深海的親眼所見。這樣的場景固然令人恐懼,但恐懼并不能打消他探究海底奧秘的雄心。緊接著,他告訴我們,眼前的一切多么令人欣喜:海底并非漆黑一片,它“妙不可言,是另一處生機勃勃的家園”。沒錯,家園。這個詞拉近了科學家與海底世界的距離。在“蛟龍?zhí)枴钡难邪l(fā)過程中,他們正是本著探尋家園的精神,從無到有,自主攻堅,獨立構(gòu)建了深海潛水器譜系。而他們的努力,使中國迎來了全新的深潛時代,從站在岸邊、望洋興嘆到親自下潛、融入海底,的確稱得上是一次劃時代的創(chuàng)舉。
然而,創(chuàng)舉歸創(chuàng)舉,職責歸職責。在驚嘆科技力量的同時,高仲泰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(wù)。身為資深媒體人,他首先要完成的是正確應(yīng)對事件的發(fā)生,快速及時地做出反應(yīng),如實地記錄科技成果誕生的前因后果。《深潛》即是如此。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,這都是一部嚴謹?shù)淖髌贰8咧偬┩暾赜涗浟恕膀札執(zhí)枴闭Q生的每一個瞬間:從立項到設(shè)計,從研制到海試。這種細致認真的創(chuàng)作之道與“嚴謹求實、團結(jié)協(xié)作、拼搏奉獻、勇攀高峰”的科學精神高度契合。而載人深海潛水器的成功,說到底也是科學精神的勝利。
因此,為了不錯過研發(fā)的每一個步驟,高仲泰多次深入項目現(xiàn)場,采訪相關(guān)科研單位,與科學家、技術(shù)人員相互交談,也才有了《深潛》的問世。采訪中,高仲泰得知每一位參與潛水器研制的人員都有自己的海洋夢。這個在國人內(nèi)心深處沉睡了幾百年的“藍色夢想”,驅(qū)使他們奮力拼搏,在探究未知海底世界的漫漫長路上不懈努力。這正應(yīng)了德國哲學家黑格爾在其著作《歷史哲學》中寫下的話:“大海給了我們茫茫無定、浩瀚無際和渺渺無限的觀念;人類在大海的無限里感到自己的無限的時候,他們就被激起了勇氣,要去超越那有限的一切。”
正是有了敢于超越一切的勇氣,一代又一代的科學家才會不遺余力地參與其中,將海洋探索當作自己畢生的追求。當然,他們也很清楚,夢想的實現(xiàn)從來不是一蹴而就的。它需要長時間的堅守與持之以恒的努力。以“蛟龍?zhí)枴钡恼Q生為例。20世紀70年代,我國獨立創(chuàng)建了自己的核潛艇,但在之后的數(shù)十年中,對深海載人潛水器的研究就漸漸陷入了停滯。直到2001年科技部同意考慮將深海載人潛水器項目列入“863”計劃,深海載人潛水器的研發(fā)才被正式提上了日程。
然而,研發(fā)從來不是說說而已。等待科學家的是一條沒有路標、人跡罕至的探索之路,他們邁出的每一步都注定會有太多艱難險阻。2002年7月,深海載人潛水器的研制通過科技部高新技術(shù)司的專家考評;同年10月,正式啟動研制程序,確立外形設(shè)計方案,成功地制作了比例為1∶3的載人潛水器模型。在之后的年月里,科學家反復改進、不懈努力,直到2012年6月,“蛟龍?zhí)枴苯K于在完成了48次下潛任務(wù)之后,在太平洋的最深處馬里亞納海溝,突破自身極限,成功抵達7000米的深海。
可以想象,科學家在整個深海載人潛水器的研制過程中,遇到了多少困難,有過多少失敗。但這并不能阻礙他們前行的決心。以“蛟龍?zhí)枴笨傇O(shè)計師徐芑南為首的科學家團隊始終沒有輕言放棄,反倒是咬定青山不放松,不懼困難的存在,義無反顧地完成了祖國交給他們的任務(wù)。在這里,高仲泰著意刻畫了一個科研團隊的群像。無論是82歲高齡仍然堅持下潛到南海深處的汪品先教授,還是多次見證海底生命奇跡的生物學家賀麗生,都無愧于“載人深潛英雄”的贊譽。借用高仲泰的話來說,他們就是不折不扣的“癡子”,始終不曾忘記國家賦予他們的使命,始終相信海底不是一無所有的貧瘠荒原,更沒有永遠的黑暗。
的確,深邃的海洋與浩瀚的宇宙一樣,孕育了太多的神奇。在黑暗、幽深的海底,有太多未知的奧秘,正靜候著這些勇敢的發(fā)現(xiàn)者?;氐介_篇的那一幕,未知生物的出現(xiàn),就像一種開端,讓國人看到了潛藏多年的希望。而隨著“蛟龍?zhí)枴薄吧詈S率刻枴薄皧^斗號”的相繼問世,中國從此躋身海洋大國,實現(xiàn)了幾代人的夢想。就像高仲泰所說,“有了這樣的深海之舟,我們才能抵達深海,就如同有了火箭和飛船,我們才能在宇宙中航行一樣。在挺進地球最后邊疆的歷程中,我們從跟跑者變?yōu)轭I(lǐng)跑者,叩響了深海這扇沉重而古老的大門的門環(huán),直抵深淵的最深處……”或許,這既是載人深海潛水器存在的意義,也是《深潛》存在的意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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